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1章 你敢躲我?!

關燈
蕭煜沒想到廖家人還會玩兒這一手,麻痹了,粗疏了,廖秋離就這麽從他手上漏了出去。一漏就是兩年多。

廖秋離去了大食國,一座座城走過去,壁畫看也看不完,他去信給家裏,說是要再留一陣子,好好看看人家這畫,廖家人本就想他不要再回來了,答應得挺爽快,還和他說了,留多久都沒事兒,大食國不是那麽容易去的,既然去了就別浪費,好好看好好學。得了家人的回話,他更踏實了,安安心心鉆進畫裏,幾乎不知外頭日月。當然,他也有去信給蕭煜,因不知他具體在哪駐紮,就托給家裏人轉送,廖家人哪可能把信轉出去,本來死了心的,他這一封信過去,好,那心又活過來了,這算怎麽回事兒?

因此,這兩年多當中,兩人一封書信往來也沒有,廖秋離只是奇怪,後來自己想開了,想皇帝要重用蕭煜,各種事務還少得了?沒時間回信也是尋常。蕭煜那邊不一樣,一顆滾熱的心一天天涼下去,他後來知道了,廖秋離從外阜趕回來以後連休整都沒休整,第二天清早就啟程去了大食國,見一面都不肯,整整兩年沒有只字片語,還用問麽,這就是不肯認幾年前的然諾了!不肯認,想賴賬,所以連夜去了外邦,極有可能一輩子不回來了……

大食距中原何止幾千裏之遙,關山重重,跋山涉水,即便追過去,茫茫人海之中如何去撈一個廖秋離?

何況蕭煜還有數不清的麻煩要理,國事麻煩,邊事麻煩,家事更麻煩。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,這肅王世子位就是個燙手山芋,他不想要,皇帝硬要塞給他,他爹本可以以皇伯父的身份與皇帝侄兒商量這事兒的,他偏不說,還挺樂見他接他的位子。能說話的不想說話,想說話的人家不讓他說話,世子位就一道聖旨頒下來落在了他的頭上,前頭三個哥哥恨不能生撕了他,日夜盤算要怎麽給他下套子使絆子,不論如何不肯讓他坐上這世子的位子。一開始蕭煜懶得理他們,根本不防備,誰有本事把這世子位爭過去誰就去爭,爭贏了他把這勞雜子的位子雙手奉送,絕不吝惜。可他這三位兄長都不是省油的燈,奪位子不算,還想著要斬草除根,為了斬草除根他們仨聯合起來下大本錢、放大註,重金買通了蕭煜身邊的一員牙將,準備在北征之時趁亂放冷箭,若能一箭得手,許他一世潑天豪富。誰知亂中出錯,那冷箭沒射中蕭煜,射中的是蕭煜他爹,一箭穿心,傷重不治,擡回去沒兩個時辰就過去了。畢竟是骨肉,畢竟是親爹,畢竟是寵了他十多年的親爹,再多的怨也沒想過要他去死,也從沒想過他會這樣就過去了,悄沒聲息的,一轉身就成永訣……

喪父之痛還未平覆,他娘又一包砒霜把自己藥死了!臨去前把自己打扮得如同初嫁一般,一身大紅嫁衣,面容秀美平靜,還留了一封信給兒子,說她找他爹去了。字跡娟秀平整,一絲不亂,想是不瘋的時候寫下的。

兩人在生時相互折磨,無一日甜蜜,沒想到到了最後,她居然一包毒藥殉死,兩人到地下糾纏去了。

接連失去兩位至親,蕭煜心痛如刀絞,和自己許“一生一世”盟約的人又躲到了幾千裏上萬裏之外,兩年不肯和他通消息,這都不算,他那三個哥哥還不肯罷手,不依不饒的,不逼死他不算完!

肅王中箭薨逝這樁公案從肅王府內翻到了肅王府外,不少朝臣明裏暗裏地影射,這案子的始作俑者就是蕭煜,說的人多了,不查個水落石出也不好。於是皇帝下旨著三司徹查,查著查著,所有的線索就都指向了蕭煜。有嫌疑,那就沒法子了,先卸下兵權軟禁起來,查實以後再做論斷。虎落平陽被犬欺,落毛的鳳凰不如雞,卸了軍權的蕭將軍當然好擺弄,用銀子打通關節,多的是法子能不動聲色的把人弄死。好在大理寺裏還有個鄭萬鈞,好在朝堂上還有個趙彥平,好在虎牢關內還有個陸弘景,這些人在朝堂內外為他不停奔走,最重要的是,皇帝視他做“股肱”,卸他兵權不過是想抻練抻練他,不打算要他的命,關一陣還放出來。蕭煜這才出得來。

人都給逼到懸崖邊上了,多少次幾乎喪命,還要退麽?還能退得到哪去?

宗室裏邊的齷齪事兒一點不比帝王家少,這樣齷齪的境況當中,不進則退,一退就死,一死百了,還說什麽“一生一世,白首不離”。他得活著呀,不然就這麽放手了,這一輩子忒窩囊!還沒問那人為何不肯踐約呢,還沒正經親過他呢,還沒好好摸過他呢,還沒正正經經陪著他一同看一次月落日升呢,怎麽能甘心!

人活著其實不單憑喉間那一口氣,有時候撐不撐得下去,還得看心上有沒有那一口氣,喉間有氣、心口沒氣,那走不了多遠,遇到險峰絕谷不定就一跤跌下去再也爬不上來了。喉間有氣,心口也有氣,那才有置諸死地而後生的大勇氣。蕭煜沒了至親,心口的氣滅了三分之二,剩下那三分之一就是廖秋離,兄弟鬩墻的惡鬥當中,保他心頭那口氣不滅的三分之一,引著他從谷底爬上來,死皮賴臉也要活下去,不擇手段也要鬥贏他那三位如狼似虎的兄長。兩年多的腌臜生涯,什麽下流手段也使盡了,才終於在這場一敵三的較量當中占上風。三位兄長機關算盡,算不出這小娘養的老四居然能這麽狠辣,鬥不過,服輸了,老老實實領了聖旨,一位發到了嶺南,另外兩位流到了漠北。

解決了家事和大半的邊事,蕭煜迫不及待騰出手來,把手伸向了廖家。他甫一出手,廖允公和廖世襄就大概猜到他這是幹什麽來了,廖家攤子大,一時半會兒撤不及,好在兩年前他們就已經把生意往西域、甚至是慶朝之外挪,如今還剩在這兒搬不走的,也就只有這幾處臺口罷了。老五早在兩年多前就到了大食國,天高皇帝遠的,就算這位想伸手,那手也長不到慶朝之外去!

唯今之計,先保家口平安,其餘皆可拋撇。

廖家老三極有效率地把家口逐批往西域撤,盡量不出大動靜,撤得差不多了,他守在廖家臺口,等蕭煜上門。

蕭將軍不是不知道廖家的動作,他就怕他們不動作,只要他們一動,他就有辦法讓廖秋離自己找上門來求他。早在三個月之前他就知道廖家家口分批悄悄的撤往西域,也和西域那邊的守將打了招呼,放這些人過去,時機到了再收袋口。

現在就是時機,廖家的家口都在西域那兒扣著了,廖家老三還不知道,他上門來遞個消息,看他願意要他那五弟,還是要他們一家二十多口。

廖允公有整兩年沒見過蕭煜了,見他從正門直直進來,一照面,心內不由自主打了個突——這個人……真的是蕭煜?兩年多前,此人盡管強硬偏執,至少還有一絲人味兒,面前這位,豈止是沒了人味兒,連畜生味兒都沒了。他是活著,是在走、在動,在開口說話,甚至會朝人微笑,但他感覺不到他是個活物,他身上的良善已經滅了,沒有惻隱、沒有心軟,只有純粹的執念。他對他執念的深重欲望,足以讓他把身上“非人”的一面發揮到極致,一旦有人膽敢阻攔他“得到”,他必定會用盡手段把擋道的挫骨揚灰!

“你給廖秋離去封信,讓他回帝京來。告訴他,我在這兒等著他來踐那三年之約。”將軍王言簡意賅,一出口就是命令式的,絕不容許討價還價。

“蕭將軍大約不知道……兩年多前,草民曾經就您說的‘盟誓’問過舍弟的意思,言語當中,他似乎並未與您訂過這類盟誓。”

正因為他沒認下你這盟誓,我們才要把他送往異域,至老至死不再回返中原。身為廖家人,廖家必定不惜一切代價,保他能從心所欲,一生自在,不為強權所彎折。

“……他大約是忘了,不妨,回來了我再和他說。”

他要是回來了,一切都好說。若是不回來,我倒是不介意用一用廖家二十多口的性命去試一試,看他受不受這要挾。

“蕭將軍,強扭的瓜不甜,這您應當最清楚不過。”

您的爹娘就是這麽一顆強扭的苦果,您還不明白麽?如果老五願意,那沒我們什麽話說,雖然不看好,但也不能攔著。問題是老五不願意,我們自然不能看著他受罪!

“……”

蕭將軍半晌不言語,大約是覺著說了也沒用,那就走著瞧吧。

他站起來朝門外走,和來時一樣,想走便走,誰的心意都不用照顧,誰的臉面都不用給,這感覺真不賴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